一、身體給我們的「訊息」
如果桌上有杯滾燙的茶水在不起眼的角落,無意識間不小心摸到了,感覺如何? 手會非常的「痛」。然後大腦接受到痛、燙的訊息,反射的縮回手部,以避免身體進一步的接觸傷害。
如果在沒有安全措施下,越加往前的走向一面斷崖峭壁,可預期的感覺會如何? 「恐懼感」會浮現。因為危險近在咫尺,大腦不停地告知我們盡可能往後退,以免除可能發生的意外事件。
當危害發生時,我們需要這些感覺、也需要傾聽身體這些「重要訊息」。
相同地,若我們因某些理由感到「憂鬱/焦慮」,甚至嚴重到影響自己健康和人際關係;很有可能,是大腦藉著憂鬱的「訊息」,告訴身體正經歷某些不安全的事件,希望我們遠離、減少造成不安全感的源頭,以回復我們的活力與健康。
你需要情緒低落的訊息,傾聽這個訊息,才會知道遇到什麼問題,面對自己的痛苦和弱點、尊重疾病,甚至學習與疾病和平共存。因此,我們會因為憂鬱症而獲得改變、成長,學會感謝疾病,這才是治療的終極目標 [註二]。
二、就醫時常聽到的「抗憂鬱劑」
大多情況下,因嚴重憂鬱/焦慮而就醫的患者,會被處方「抗憂鬱藥物」持續一段不算短的時間,有時甚至長達數年。我們常聽到的藥物種類有:
SSRIs (血清素再吸收抑制劑)、SNRIs (血清素/正腎上腺素再吸收抑制劑)、NaSSA (正腎上腺素/專一性血清素抗鬱劑)等…。
其可能的治療原理為下:
研究指出,大腦內神經傳導物質如血清素(Serotonin)、正腎上腺素(Norepinephrine)…等物質,因某些原因而減低到正常濃度之下,容易引起情緒失落、沮喪、甚至憂鬱的狀況。故學者推測,若可因外力介入使得血清素回到正常(ex.抗憂鬱藥),或許可反轉低落的情形,進一步治療憂鬱症。
抗憂鬱藥物非常重要,也有其必要性,在特殊時候甚至能快速回復身體部分活力、以挽救可能的不幸事件 (ex.自殘/喪失求生意志…)。
但難過的現實是,很少有人僅靠「吃藥」就「吃好憂鬱症」。
更多時候是處方的藥物逐漸加高劑量、越吃越重,直到這成分再也沒有用時改換成另一成分,繼續治療,繼續累積藥品副作用。
僅靠藥品幾乎不可能「完全治好」憂鬱/焦慮症。
千萬要記得,藥物絕對不是治療憂鬱症的唯一方法! [註二]
2011年世界衛生組織(World Health Organization, WHO) 摘要結論指出[註三],心理健康是由「社會因素」所導致,一個族群中個體的心理狀態健康與否,其實是最重要的社會指標,因此維繫心理健康的方式,分別需要「社會層次」、與「個人層次」的解決方式。
聯合國在2017年世界衛生日 (World Health Day) 的正式宣言中,談到現今主流醫學治療的問題 [註四] : 「對於病情嚴重的憂鬱症或其他情況,藥物治療仍應該只是治療選項之一。若以過分簡化的生理範例做為基礎,濫用藥物或其他生物醫藥的介入,毫無緣由的一律使用精神病藥作為第一線治療,其實是弊大於利。」
那有沒有可能,我們治療著重的方向不完全正確呢? 若長期的憂鬱是身體給出我們的「重要訊息」,可以如何調整治療以「免除危害」呢?
或許,這是身體用自己的方式告訴大腦,我們正在喪失某些重要的連結。
而這些重要、且不可忽視的連結,正是我們之所以為動物、人類、與大自然一份子的理由,更是人類社會得以互助成長的基石。
三、另類抗憂鬱劑「重新與世界連結」
1.與有意義的工作連結
曾有一份大型跨國試驗,統計訪問了數百萬世界各地的勞工後指出,僅有約13%的人認為喜歡、並「投入」在工作中,也就是對工作有熱情、有期望、對團體有正面的貢獻。而63%的人認為「沒有融入」目前的工作,白話的講他們對工作投入的只有時間,沒有參與感、活力和熱情,而甚至更有23%的人「積極不參與」工作 [註五]。也就是說,有高達87%的人對目前工作不滿意,無法從工作上獲得成就感。
統計顯示,最有害的壓力,不是人們必須承擔為數眾多的責任,而是必須忍受「單調無趣、對內容完全無法掌握」的環境,我們僅可完成他人交辦的事物、無法決定事件的發展。在這種氛圍下,我們必須關閉自己的內心才能撐過去,而否定一部分的自己是會侵蝕靈魂的。這種工作,跟你之所以為你完全無關,每天的上班都會使人更加萎靡。人們一天中除了扣掉睡眠的8小時外,清醒時間大部分都在工作,若無法在工作中實現自己,相信任何人都會有虛度光陰的感覺。
我們需要有意義的工作來一展長才!
若會造成身心沮喪的職務暫時無法更換,至少,讓我們盡力在自己職務上發揮影響力。一點的小巧思、創造力,與人交談時不吝嗇給予讚美、微笑,相信也能有效的傳遞正面訊息與影響力。
2.重新與他人建立連結
哈佛大學一項長達75年的研究[註六],追蹤了近千位公民從青少年到老年階段(包含貧民窟/富裕家庭)、甚至直到過世,討論了一項普世難題: 「一生之中什麼使人們更健康、更快樂?」。
讓人意外的,我們在成長中不斷被社會灌輸的重要價值,如社會地位、名聲、金錢、工作、或稱羨的房子車子等,全都不會讓人們更健康、更快樂。在近千位受試者的人生軌跡中(有位甚至是美國總統),我們可以發現: 與人們建立良好的關係連結,才是使我們更健康、更快樂的決定因素。
在調查了受試者超過一甲子的研究後,研究提到下列重點:與人們的社會聯繫相當重要,孤獨感會漸低快樂、且大幅度損害健康。與家人、朋友、社會的連繫網越完整,越會感覺到安全與快樂。此外,影響一個人感到孤獨與否的因素,並非朋友的多寡或社會低位階級,而是與親近朋友、家人的「聯繫強弱度」。
所以我們可以看到,有上萬粉絲的藝人因生活不如意而自殘、或電視名人時常表現出情緒問題等。徜徉生命浩瀚長流之中,重要的是能分享喜怒哀樂的「真朋友、真家人」。
3.與有意義的價值觀連結
不得不承認,廣告在現今社會中扮演了舉足輕重的腳色。
一個人一天中會看到無數的促銷廣告,像是瀏覽Youtube、打開電視新聞、手機跳出的推播等。而廣告最大的目的是「使人感到不滿足」,我們必須購買他們的商品才顯得夠酷夠炫,商品成了另類的階級象徵,而受廣告影響的人們無意間奉行了這套標準。而當我們活在別人的評價當中,自己真正需求便得不到滿足,因此「憂慮/焦慮感」自然的隨之增長。
學界認為驅動人們的動力分為兩種: 「內在動機」與「外在動機」。內在動機指的是,行為純粹出於對事情本身的重視而行動,而非能從中獲得什麼。相反的外在動機,則指的是因某種目的、回報,而從事其實不喜歡的活動。這些報償可能是金錢、他人讚賞、地位或名聲。
如何顯得尊貴? 買台尊榮凡響的Mercedes Benz吧!
如何表現品味? 買支上流社會的AP錶吧!
如何貴氣滿盈? 用精品的穿搭衣褲來展示吧!
我們費盡心思的達成這些外在動機,但無數研究顯示,這些外在動機無法提升人們的感受。升官發財、開好車、住好房、新手機、昂貴首飾…這些事情都不會增加長期幸福感。不過,努力實現內在動機,確實會讓人更加快樂。例如盡力讓自己成為一個更好的朋友、丈夫/妻子,並非出自於什麼目的,而是單純認為這是好事。人們真正重要的是內在需求、我們需要與重要他人有所連結,而非速食文化強調的物質和地位。
為了快樂而跳舞、為了喜歡而彈琴、單純享受親子關係而陪小孩、覺得助人為快樂之本而拉人一把……這些都會使人更加滿足、心靈更加富裕。
4.修復、面對童年時期的創傷
一項負面童年經驗試驗(Adverse Childhood Experience, ACE),收錄了聖地牙哥近兩萬位幼年創傷受試者。結果發現,無論何種童年創傷經驗,都會顯著增加成年後憂鬱/焦慮的比率,尤其精神虐待更是其中之最。在各種創傷類型中,童年被父母/長輩虐待名列憂鬱症的最大推手[註七]。為什麼兒童在經歷巨大傷痛時,時常將過錯歸咎於自己呢? 其原因不難理解。
我們在小時候,幾乎無力改變周圍的環境,既無法搬離居住地方、也無法停止別人傷害你。故只有兩種選擇: 承認自己的無能為力、或認為這是自己的錯,才會遭受此種不公平對待。若選擇了後者,我們就可拿回些掌控感,認為只要「改變了不好的自己」就不會再被「不公平的虐待」。也就是否定部分自己的價值,以找回人生中一丁點的控制狀態。
這麼做是有代價的!
若我們這麼想,一定程度上在承認自己罪有應得。而這樣的想法在成年後,也不會相信自己值得更好的對待。
這些想法不利於人生,卻是幼年受害時得以支撐下去的做法。
而身為旁觀的第三者,倘若事件發生的當下得以在場,我們不可能認為施加虐待的大人是對的,而小孩裡當遭受如此。相反的,我們會阻止正在施暴的成人、且溫柔的安慰已經支離破碎的幼年靈魂。
時光機不存於世,我們無法逆轉生命。
然而,生命的智慧更加的崇高偉大。我們可以全然擁抱如此的過去、接受不完美的過往經驗,使悲傷欲絕的兒時泥土,化作未來振奮的成長養分。
『草原新綠、花卉齊放,誰也不能使時光倒流。記起教訓、忘卻感傷,在未來生之部分找尋方向與力量』
眾多科學家指出,不只童年創傷本身會造成嚴重憂鬱/焦慮,選擇「隱藏童年創傷」也會造成惡化。一個人可能因內心隱隱的羞恥感,不願向人傾訴過往經歷,一旦選擇塵封了悲傷的記憶,羞恥感越會出現、越加的否定年幼的混亂片段。
我們不必恥於遭受不公不義的自己,相反的,可以嘗試接受並擁抱它。讓我們放慢步調,在覺得舒適安全的情形下,試著將難以獨自忍受的過往經歷,對信任的他人傾訴、告解吧!
5.接近大自然、重新與土地連結
動物園管理者有時會觀察到奇怪現象,許多被善加照顧的黑猩猩出現了在野外不會有的動作: 一直抓癢直到流血破皮、大吼大叫、抽搐或不自主地搖晃,或者類似不停呆坐往外看、較少理毛也拒絕同伴梳理。動物學家認為,這是黑猩猩出現憂鬱的明顯症狀。
其實不只有黑猩猩。從人類豢養動物的研究後得知,野生動物被剝奪棲息地後,會出現極端絕望的反應。任何動物,只要被抽離演進過程的自然棲息環境,都會變得抑鬱寡歡。有時鸚鵡瘋狂的咬羽毛、馬匹不時的搖擺晃動、大象不再重視象徵力量、自信的象牙,不斷對著牆壁磨牙。而在野外,動物不會有這類行為。
20世紀的重要生物學家愛德華(Edward Wilson),曾提出人類、動物天生具有「親生命性」,那是一種天生內建對大自然的愛。地球是人類長久賴以生存的環境,這種內建的愛,也包括自然環境中圍繞我們,使人們生存變得可能的生命網。科學證據清楚顯示,無論是親近自然、或暢快的運動一番,皆能有效的降低憂鬱/焦慮感。運動能讓我們回歸更自然的本能狀態,這是動物與生俱來的傾向,也是人類社會中逐漸消逝的能力。
當我們備感憂鬱時,容易產生「當下所有事情都跟自己有關」的極端想法,容易使我們困在「自己」之中。有種另類的說法,憂鬱或焦慮是個被自我囚禁的過程,負面想法徘徊不去,使外面的空氣、他人的幫助無法到達。然而,到戶外接觸大自然能引發完全相反的感受---敬畏感。在自然面前,人會覺得自己與煩惱是渺小的。生命、乃自於世界之所以存在,遠遠不是我們人類大腦可以理解的。
因得以看到更寬廣、明亮的自己,洞悉到自然的無私偉大,我們能有機會縮小自己的千絲萬縷、能嘗試擁抱接受「自己也是世界的一環」。於是乎,孤枕難眠如驚弓之鳥的焦躁靈魂,終於得以咆哮宣洩,而後回歸久違、屬於我們的宏大體系之溫柔懷抱。
參考文獻
1. 照亮憂鬱黑洞的一束光: Lost Connections, Uncovering the Real Cause of Depression and the Unexpected Solutions,
3. Paul Verhaegh. What About Me? the struggle for identity in a market-based society. 191-193.
4. World Health Day 2017 - Depression: let's talk
6. Robert Waldinger: What makes a good life? Lessons from the longest study on happiness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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